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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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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那人半信半疑的點了進去。

星雲只有極少數的半開發自然星系會下雪, 之前剪《後記》時楚昭就因為自己的私心,特地剪過一場大雪過。

而這次卻是一切進《寂》的視頻裏,開了沈浸模式和沒開的觀眾,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那場大雪。

那雪像融化在整個星雲之上的蒼穹一樣, 飄飄揚揚, 沒有盡頭。就連畫面邊緣, 都攀生著嶙峋的冰棱,雪籽更是鵝毛般大, 柔軟, 白茫茫一片,卻又遮天蔽日。

那是一場足以淹沒所有人的雪。

裴時蘊元帥的身影從左下角突兀地進入所有人的視線, 斜側轉入的視角,左右兩肩並有榮耀勳章。

但帽檐上及軍裝前已經不是代表元帥的六星,而是黑金鑲邊的獨星,居中。

和他身後的四位元帥列位, 一起彰顯了如今的裴時蘊已經不是元帥,而是星雲的獨立元帥, 可以號令元帥的事實。

這種在軍域元帥上另設軍銜的情況星雲之前也有過,不過一般出現在星雲出現極大變動, 各級將領體系已經不值得信任的情況下。這時星雲才需要獨立的總元帥坐鎮。

而裴時蘊元帥顯然是已經坐鎮了好一會兒,因為當他出現時,在場所有高級將領, 不論是五星還是六星,亦或是會議庭的代表,都起立:

這意味著他們將完全服從裴元帥的權威, 一直到星雲解除這種緊急情況為止。今天的會議明顯是為了解決某種存在已久的爭端。

裴元帥在圓形的黑塔會議廳內部環視一眼,才緩緩開口:“坐。”他的披風落在椅座上的一瞬間, 所有人鴉雀無聲。

背景音正是楚昭那首很喜歡的《百年孤寂》。緩緩切入的悲涼音調裏,雪斜湧著撲向下方。

裴時蘊元帥:“輿論處理了嗎?”

這讓觀眾稍稍有點意外。獨立元帥出現,意味著星雲已經被獨立元帥完全接管,內憂外患,這種時候,怎麽還有閑心應付輿論?應該來說,這個時候輿論已經不是最需要關註的了。

也應該沒有誰敢在這種時候利用輿論挑事。

事實也的確如此。會議庭一向心高氣傲,進入特殊時期,代表人立刻畢恭畢敬,起身發言,都是說一些言論和尋釁者的處理結果。

說完,一片安靜。

裴時蘊元帥看他一眼,然後在那人緊張地要擦汗時,摘下手套放在桌面上,淡淡說了句:“誣陷嬴楹元帥叛變的輿論。”其他人心裏一驚。 “為什麽沒處理。”

視頻裏高級將領們還沒怎麽樣,視頻外的嬴裴cp粉們譬如夏柳已經:

【?那個站著的你有本事再說一句?誰叛變?】

【?會議庭你是想死嗎?(特指視頻裏的這一個)嬴楹元帥為星雲鞠躬盡瘁,陷入睡眠差點連特級治療艙都救不回來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結果你們卻誣陷她叛變?你們叛變了嬴楹元帥都不可能叛變(微笑)】

【嬴楹元帥有好幾個親兵都是因為蟲族圍攻死的】

【你*的,我真的要罵臟話了,你們到底在想什麽!】

【說真的,你們有沒有發現,四位軍域元帥裏壓根就沒有嬴楹元帥,好像十三軍的高級將領,也站在另一位元帥的背後……

會議庭代表擦汗:“元帥閣下,這一點我們已經集中討論過,我們認為在特殊時期階段,既然無證據證明東域核心區在叛變前不是受主帥嬴楹元帥驅使的,那麽現在軍心未定,給民眾一點討論的自由實際上是——”

他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沈靜的獨立元帥截過:“嬴楹元帥已經在東域核心區的抵禦戰中犧牲,是誰給你的權利。”

他越說,那雙沈靜冷遂的眸子就越是泛涼,透著深不見底的漆黑:“汙蔑曾經的東域元帥。”

會議庭代表立即被嚇得臉色一白,不僅話被這已經算是凜然發怒的冷意嚇得不敢說了,連腳都下意識往後撤了一步。

然而裴元帥說完起身,會議庭代表更是面無人色,險些哆嗦,裴時蘊元帥仍然是蘊怒,可這怒不像是愛人含冤而死帶了幾分悲無數恨切,而只是出於公正出於尊敬:

以至於觀眾竟一時間有些空洞和茫然。

裴時蘊元帥:“我與嬴楹元帥雖鮮少相交,但也知道她功勳卓著,為人冷直,探望恩師是她出於敬重才屢屢拜訪恒元帥,在你們眼裏卻成了她結黨意圖推翻星雲。”

他語氣不重,話中鋒銳卻讓好幾個人坐立不穩:“如果嬴楹元帥和東域這樣做,星雲的第一道防線早已潰敗。”

哪輪得到他們在這裏蓄意抹黑?

裴元帥沒有明說,但這話已經是極狠極厲了,他攜四位元帥離開後,整個會議庭還沈浸在眾人噤聲緊張冰冷的氣氛裏。會議庭代表滿臉蒼白,四肢發顫,竟然是早已坐不下來。

回到指揮艦,也是他們臉生的副官靠近,低聲說了句,裴時蘊元帥轉過臉來,依舊是側臉,依舊是半身都被窗外猛刮的風雪淹沒。

觀眾只能看到裴時蘊元帥棱角分明的側臉和微微下垂的眼睫。“安撫好十三軍。”

相比於會上的冷冽狠厲,結束會議後的裴元帥明顯是偏向嬴楹元帥和十三軍居多,話都平穩。“他們陡然發生元帥交接,多有不便。”

“左溯元帥求見。”

左霖作為嬴楹元帥的副官,在元帥犧牲時自己也沒能得以保全。而左溯恰好是左霖副官的妹妹。視頻裏,就是她接替嬴楹元帥成為了東域的指揮。

“什麽事。”

左溯還很年輕,以她的資歷,如果不是一方脊骨倒了絕無可能輪到她坐這個位置。她也恭謹地雙手遞上一封信。

就和聊贈一枝春的習俗在星雲已經被無限淡化一樣,通訊發達的時代很少會有人寫書信,現在的文字也偏向簡單化。用書信通知的方式也顯得古板而可笑。

但裴時蘊元帥接過看完了一整封信,只遞給副官,就告訴左溯:“回去吧。”

“元帥?”

“嬴楹元帥把她留下的心腹和機密作戰基地的密鑰留在了機甲的後備能源艙裏。”

裴時蘊元帥轉頭看外面紛飛的大雪。這雪分明是星雲生態崩塌,末日環繞的征兆,此刻看來卻莫名有幾分淒切冷清。

“後備能源艙是機甲自爆密鑰的所戰之地,她離開時,就料想到身邊將領之中有人不可信。”

副官也面露沈重:“嬴楹元帥在東域前線戰死,守護星雲的功勳是不可能抹滅的,會議庭想借汙蔑嬴楹元帥抹消他們決策失誤導致的星雲體系幾乎分崩瓦解,是在自取其辱。”

裴時蘊伸出手,把信又拿了回來,才說:“你先去處理吧。”

副官點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裴時蘊元帥就拿了信,手指展開,在紛飛的大雪裏把那信看了又看。這場景和《後記》重合,多讓人瞬間就想起那場使他們生死訣別的大雪啊。

可是大雪裏的裴時蘊元帥是和嬴楹元帥生生錯過,是嬴楹元帥預知了西域的危機而率先終結了西域可能的災禍,才因此身死,是她選擇了如此的命運的。

而現在,他們甚至還沒認識過,他們只是普通的同為軍域元帥,互相知道彼此尊重彼此,但甚至到死,裴時蘊元帥也沒了解過比這更多的事。

這.或許也算得上一種遺憾了。

但觀眾很快就發現他們把楚昭想得太好了。

在緊急狀態下的星雲是無法獨立運轉的,所有決策必須通過獨立元帥和所有會議庭列席的高級將領投票通過。

因此接下來的時間裏會議庭瘋狂地反撲給嬴楹元帥繼續潑臟水,而裴時蘊元帥和星雲其他人卻是在左溯元帥和十三軍的堅持爭辯下更加清楚嬴楹元帥在任期間所做的努力。

又是一次狡辯失敗,會議庭新的代表強裝鎮定,最後卻面如紙白,要追上獨立元帥辯解時,副官攔下他,裴時蘊元帥頓住,慢慢回首。

“我想知道,你們究竟是因為什麽,以為嬴楹元帥所做的一切,就能被你們扭曲撫平?”

他眉眼冷然。

“難道對你們來說,功勳就是你們可以用輿論抹黑的嗎?”

元帥就僅僅是一個軍銜,絲毫不值得敬畏?

但那是累戰的功勳,和毋庸置疑的實力,才堆疊出星雲之勳的這個光環,才會有嬴楹元帥年紀輕輕坐上這個位置,卻無人質疑無人反對,東域之內莫不敬服。

輿論慢慢消下去。隨著嬴楹元帥被平反,被大眾知道的屬於嬴楹元帥,屬於東域的戰果卻越來越多。

裴時蘊元帥常常在雪後微光的清晨打開那封信,看完又會舉目遠眺被雪覆蓋的星雲。

那是東域不曾抵達的世界,也是他們拼盡全力守護下來的世界。

【QAQ,雖然知道嬴楹元帥他們死得其所但還是好be啊】

【天殺的會議庭,天殺的黑媒體(淚流滿面)*的我要殺了你們(嗷嗷大哭)】

【嗚嗚嗚嗚雖然不相識但這有什麽不好呢就讓他們從來沒有比這更深刻的遺憾過嗚嗚嗚嗚嗚就讓他們一生彼此敬重不要生離死別】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但很快背景音樂進入與雪相合,遼遠悲切的悲歌了。那廣闊的穹宇好像一面昏暗的鏡子。將蟄伏著的靜默著的星雲照得完完整整。

裴時蘊元帥站在黑塔的會議廳前,俯瞰這片灰色的大地。副官進來,把左溯元帥再次找到的嬴楹元帥手記留存遞給他。

裴時蘊翻著看了一眼,突然一反常態地揉了揉鼻梁,把資料放到一邊。夜間,星雲變成一顆發光的暗淡的恒星。他又坐到位置上,左手抵著鼻梁中央,右手靜靜地翻看。

看到某一頁,他把手記合上,閉上眼睛叫副官進來:“把會議庭的代表叫過來。”

副官楞了一下,因為在他印象裏元帥很少獨自下令,大多決策交給會議庭商議解決,即便獨立元帥有這特權。但他還是飛快地應了一聲。

然後在那人擦著汗出來時楞了一下。

副官看了眼時間,敲門進去,看見元帥站在窗前,沒有穿軍裝外套,手記放在桌上,元帥卻遠望著那片被雪覆蓋的原野,然後說:“罷了。”

這一刻,哪怕不知道元帥為何突然叫會議庭的代表過來,副官也突然明白了,這聲罷了,是因為嬴楹元帥已經犧牲了。

即使再對會議庭做什麽懲處打壓,她也不可能回來了。

這一聲罷了,似乎是後面悲曲的序曲。

星雲的局勢逐漸穩定下來,東域卻因為缺乏對新任元帥的信任和支持頻頻有所動蕩。這並不是左溯元帥能力的問題,而是嬴楹元帥作為元帥太久,也做得太穩了。

東域疆域遼闊,貿然交給誰都不合適,解決完星雲問題的裴時蘊元帥只能暫時協管。

他在她踏過的疆域巡視,和她的心腹商議協討防守戰線如何拉開,也在晚上會翻開的手記。

他甚至,找到了她的機甲殘骸。

懸燈,真是一個符合她機甲也符合她本人作風的名字,孤燈高懸,守峙一方。

那一天他站在她的機甲面前,為東域其他高級將領主持悼念嬴楹元帥及其他戰死將領的儀式。

儀式結束,他手抹過面前機甲表面的灰塵和焦黑殘片,忽然被某個零件閃了一下。

裴時蘊元帥一怔,循著零件蹲下來,然後把那零件撿起來,才發現那不是一個零件,而是一個指揮芯。

軍校的學生都要練習指揮,因為參與戰役太多,甚至需要定期更換機甲的指揮芯確保能和臨時匹配的隊伍保持同頻聯系。

而這個指揮芯,他是見過的。

畫面閃回。

在某一次很緊張的交戰上,對方囂張狂妄,仗著自己的機甲手招式新穎而且隊員大都有過實戰經驗,對他們進行了前半程的瘋狂碾壓。

當時他們都只是新生,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第一軍校也沒有指定指揮,在即將戰敗的情況下,他和另一個0019竟然同時站了出來,並且聽到對方的聲音之後,同時冷靜說:

“沒關系,配合作戰。”

這不約而同的默契讓他們兩個人都怔了一秒,緊接著在後半程,靠著他們兩個完全陌生指揮的磨合,和其他人憋著的一股氣,他們終於反敗為勝。

指揮結束,裴時蘊原本想要聯系,可惜嬴楹被其他人叫走。後來陰差陽錯,他再也沒有見過0019這個指揮芯過。

.原來,是見過的。

拿著那顆指揮芯的裴時蘊元帥站起來。懸燈無聲靜默,窗外大雪封星。

在那片靜默裏,悲曲的層層疊代到達高潮,而裴時蘊卻仿佛見到了那個從未相識的嬴楹元帥。她很強,也很冷靜。

她會預見到未來所有的危險性,也會在結束指揮後用0019的頻道和他說一聲:“有緣再見。”

如果,如果那時他沖上去,如果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也許他見到的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嬴楹。他會是她的搭檔,他們會並肩作戰,會同任將領,會你追我趕。

他們會知無不談,交流彼此的作戰方式,訓練心得。他們會在會議上各有己見,結束後卻會把會議的事情放在一邊,彼此說著話談論今天的天氣。

他們會相識。

而不是現在,他只能仰頭看著高大殘破的懸燈,想象那個年少時就曾驚艷過他的人,她是如何闖破風雪,她是如何一個人所向披靡。

她為什麽還留著這顆指揮芯,是因為怎麽才沒能突圍而出。可是,都已經錯過了。太晚了。

裴時蘊元帥緊握著那顆指揮芯。回到指揮艦時,他條件反射地打開那本手記,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半夜,他終於往上登上真正的高塔。

他踏進她的祭奠地裏,看到懸浮的機械墓碑上,全息投影勾勒出一個他不熟悉,卻和他想象中,別無二致的嬴楹。

她撐著頭,坐在座椅上,沒戴手套,和他一樣,思考時喜歡垂著眸盯著掌心,翻來覆去。

裴時蘊元帥就站在黑塔裏,靜默地站了一整夜。副官找到這裏來時,元帥肩章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可他只是說:“走吧。”

【我靠,想哭】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QAQ】

【不知道裴元帥為什麽來但還是忍不住眼淚,嗚嗚嗚嗚嗚不是說好是糖的嗎?】

嬴楹元帥越來越多的成為裴時蘊元帥做決策時隱形的參考了。他翻著她的手記,做著東域的協同元帥,偶爾有時還會親自去十三軍的基地看一看,看一看她的屬下是如何訓練部隊的。

有一次他走到新兵當中,看到有一個新兵在用他當時剛任上將時用過的艦隊隊形在排練。副官把教官叫過來時,他們卻說,他們元帥也用過。

裴時蘊為了嬴楹元帥被汙蔑斥責會議庭那一幕重新浮現出來時,背景裏嬴楹元帥站在窗前:

“西域的裴元帥作風冷硬,西域卻秩序井然又迅疾。”

嬴楹轉過身來。

“若有時間,你我合該去西域考察一番。”

畫面模糊,她是和誰說的,觀眾已經看不到了。

但他們能分明的是,在他們沒相識的時候,兩位元帥已經神交已久了,如果不是那一次指揮無疾而終,他們原本有機會成為十分契合的同僚的,如果不是星雲面臨危機,他們本有機會互相欣賞,攜手並進。

如果嬴楹元帥,沒有犧牲,他們現在已經是摯友甚至是般配的伴侶。可是嬴楹元帥犧牲,裴時蘊元帥所驚覺甚至把握住的這些緣分,就已經是遺憾了。

當時看蔚衡時有人說“君生我未生”,其實不是,最大的遺憾分明是我在知曉世界上有一個我尊重,敬仰,十分契合之靈魂存在時,這個靈魂已經在我目睹的世界消散了。

而且在此之前我們已有一面之緣,之後卻再未相見過。

如果這是世界上任何兩個人,如果他們沒有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做出一模一樣的舉動讓觀眾覺得般配過,那麽在她死後,我才發覺我愛上她,或許只是一句謊話。

可是對於從來沒相識的嬴裴來說,這怎麽不算一種宿命呢?

在你為星雲殫精竭慮,從容赴死時,我因你犧牲前的所向披靡而傾倒,我仰慕你的冷靜你的方略,我為你的犧牲招致汙蔑而憤怒,我從手記裏感受你的想法想知道若你沒有犧牲會怎麽樣。

可我再也不知道會怎麽樣了。

留給裴時蘊的是一個犧牲的,有限的嬴裴。而他繼續了解她,甚至和她引為摯友,默契配合的機會,已經再也沒有了。

他愛上世界獨一無二之靈魂。他愛上崇高的,消散的,靜默的靈魂,留給這個世界的百萬分之一。

他和她有著同樣的使命。也因此,他守護星雲的後半生,也都無數次會想起她在十年,百年,千年前為這片星域所做的事。

視頻最後雪蒙透疲壁。窗外的白塔都變得模糊了,裴時蘊元帥的手放在玻璃上。正碰著那座白塔。

副官來請示關於聯賽重啟,這一次是否允許雙指揮出席作戰,還提供了兩段極為優秀的搭檔配合打出的全勝視頻。

他看著,眼睛中看到的卻是他和嬴楹。他們還是軍校生時,互為依靠,不由分說,僅憑默契就可以蕩平其他軍校的隊伍。

他們結束戰役時,靠著訓練場休息,他側頭問她會去哪個星域的時候,她說的卻是:“能和你搭檔,我很開心。”

他看她,她笑了一會兒,又扭頭,駕駛懸燈殺出去。

天光驟暗時,破雪而出的是戰無敵手卻一片殘骸的懸燈,駕駛艙裏是全身染血,眉目帶颯的嬴楹。

“元帥?”

裴時蘊把視頻遞回去:“允許吧。”

副官:“會議庭可能會反對,但特殊時期的過渡還未完全結束,輿論應該不會反彈。”

裴時蘊元帥再去看手指後玻璃外那白塔。副官說那是東域為了紀念嬴楹元帥功勳所建。白塔越高,思念越長,崇敬越重。

視線裏白塔已經到了盡頭,他卻望著茫茫的雪,一直到雪逆飛至穹頂,至星雲之外,至那年攜手指揮。

他說我叫裴時蘊。

她說我叫嬴楹。

“很高興認識你。”

黑塔有星棺。但有遺骸保存完好得多,空置得少。她的棺槨空置在白塔,年年有繁花盛開,不似其他地方被白雪侵染。

他望著那具透明棺槨,伸出手。

好像另一個時空他們真的認識很多次,他們真的默契並肩攜手作戰,一直到整個星雲都知道裴時蘊和嬴楹並排聲名。

“祝你平安。”裴時蘊低聲說。像是想把他認識她前欠下的祝福悉數補上。如果已經犧牲的她收不到,那就另一個時空時,讓我主動去認識你。

“祝你平安。”

“嬴楹。”

千千萬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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